1992年 巴菲特致股東信
致波克夏·海瑟威公司所有股東:
本公司 1992 年的賬面價值增長了 20.3%(標普7.6%),自現任管理層接手的 28 年以來,每股賬面價值由當初的 19 美元成長到目前的 7,745 美元,年複合成長率約為 23.6%。
過去一年,波克夏的賬面價值增加了 15.2 億美元,其中 98% 系來自於經營收益與投資組合的增值,剩下的 2% 則是因為發行新股的緣故,這些股份是因為我們在 1993 年 1 月 4 日將所發行的可轉換優先股贖回,其中有部分持有人不要現金而選擇轉換本公司的普通股,大部分的持有人選擇在 1 月進行轉股,另一小部分則選擇在去年 12 月,總計 1989 年我們發行總值 4.76 億美元的債券中,4,600 萬美元在 1 月轉股,另外 4.05 億美元則以現金贖回,轉換價定為 11,719 美元一股,換算後共發行了 6,106 股。
波克夏目前流通股數為 1,152,547 股,相較於 1964 年 10 月 1 日當初,巴菲特合夥取得波克夏控制權時的 1,137,778 股來說,增加的股數實屬有限。
對於發行新股我們有相當嚴格的規定,那就是除非我們確信所收到的價值與我們付出的一致時,我們才會考慮這樣做,當然同等的價值不是那麼容易達到,因為我們一向自視甚高,不過那又如何,除非確定公司股東的財富也會增加,否則我們不會隨便擴大規模。
大家要知道這兩個目標不一定齊頭並進,事實上在我們過去所舉過的例子中,有些就是看起來好笑但卻是讓價值損毀的經歷。當時,我們在一家銀行有相當大的投資,而銀行經理人對於擴張卻有極度偏好(他們不都是如此嗎?),當我們投資的銀行在追求另外一家較小的投資銀行時,對方開出的價碼是以其賬面價值與盈利能力作為基礎後的兩倍,當時我們的經理人因為正在熱頭上,所以很快就答應了,這時對方又得寸進尺開出另外一項條件,他是這麼說的:「你必須答應我,在整個併購案完成後,我成為公司最大的股東,以後你也不能再做類似這次交易那樣愚蠢的併購案了」。
大家一定要記得,我們的終極目標是希望能讓公司每年以 15% 穩定的速度來增加每股的內在價值,當然公司的帳面價值雖然保守但卻是相當有用的替代性指標,不過這樣的目標很難以平穩的態勢達成,這在波克夏尤其困難,因為會計原則規定,我們旗下保險業務所持有,佔波克夏相當大部分的股票投資必須以市價列示。自從 1979 年以來,GAAP 就要求它們以市價方式而非原先的成本與市價孰低法列在公司帳上(當然要扣除未實現資本利得應支付的估計稅負),股價波動如同水車輪一般上上下下,也使得我們年度業績變化很大,尤其是在與一般公司產業比較時更為明顯。
為了解釋我們賬面價值變化的程度以及股票市場波動對於公司帳面收益短期的影響,從今年起我們決定在年報的首頁放置每年公司賬面價值變化以及與標普 500 指數(含股息)之間的比較。
大家在評估這份資料時至少必須要注意三個重點,第一、我們旗下許多業務每年的年度盈利並不受股市波動的影響,而這些企業對於我們絕對或相對的影響每年也都不一樣,就早期而言,由於我們在紡織業務的收入佔我們賬面價值相當大的部分,所以要是在這方面投資不當,我們的績效可能會遠遠落後於,將錢放在標普 500 指數相關個股之上,不過到了最近,當我們逐漸利用投資組成一支由優秀經理人經營的優秀企業組合時,這些企業所帶來的回報通常遠高於投資標普 500 指數。
第二項應該要特別注意的因素,也是影響我們相對錶現的因素,那就是我們投資證券所產生的收益與資本利得必須要負擔相當重的企業稅負,而在此同時標普 500 指數卻是以免稅基礎計算的,為了讓大家瞭解這期間的差異性,假設波克夏在過去 28 年間就只投資 S&P500 指數,則最後所得到的投資回報將遠低於標普500指數本身的表現,依照目前的稅率,若是標普 500 上漲18%,則投資人真正得到的稅後回報只有13% 不到(稅率 28%),而這個問題若是考量目前稅率即將調高的情況,將會變得更嚴重,這是一個我們必須要忍受的結構性問題,基本上沒有辦法可解。
第三點包含兩個預測,波克夏的副主席兼主要合夥人查理·蒙格,跟我都認為,未來十年內標普 500 指數的表現將無法像過去十年那樣的好。而且我們也非常確定,以波克夏目前資本規模越來越大的趨勢,將會大大降低過去我們大幅超越指數的歷史表現。
做出第一項預測有違我們的本性,一直以來我們認為股市預言家唯一的價值,就是讓算命先生看起來像那麼一回事。即便是現在,查理跟我還是相信短期股市的預測是毒藥,應該要把他們鎖在最安全的地方,遠離兒童以及那些在股市中的行為表現像小孩般幼稚的成年人。雖然有時股市的表現會有相當大的起伏,然而很明顯的是,股市的表現不可能永遠都能超越其背後所代表的企業,這也是為何我們膽敢預測未來十年投資人在股市所獲得的回報將很難再像過去十年那樣的優異的原因。我們第二點結論,規模越來越大的資金將會拖累我們的績效,對於這點倒是不容置疑,唯一的問題在於,我們揹著這樣的重擔,如何還能以緩慢但是可以接受的速度前進
往後我們將會繼續經歷年度績效的上下變動,面對多變的股市,這點絕對可以確定,尤其是我們將資金集中在幾家主要的被投資公司之上,同時也因為我們將大量資源投入巨災再保險的商業決策,我們不但接受這種波動,而且相當歡迎,只要忍受短期變動的同時可以為我們帶來不錯的長期前景,套句棒球常用的術語,衡量我們的表現,主要是看長打率而不是擊球率。
所羅門插曲
去年 6 月,在接手十個月後,我正式辭去所羅門董事會臨時主席的職務,大家可以從 1991-1992 年波克夏的經營績效看出,公司並沒有因為我的暫時不在而發生任何差錯,不過反過來說就不一定了:我很想念波克夏且很高興再度回到公司擔任全職工作,對我而言,世界上沒有任何其它工作比起經營波克夏更有樂趣,很慶幸我自己能夠身處現在這個位置。
這次所羅門的任務雖然不是很愉快,但卻相當有趣且值得,在去年 9 月《財富》雜誌票選全美最受崇敬企業的年度調查中,所羅門在全部的 311 家公司中名列進步獎第二,此外,所羅門集團其下的證券子公司,所羅門兄弟公司,其稅前收益更是創下歷史新高,較之前高出34% 之多。
所羅門能夠得到解救需要感謝許多人,其中有幾位尤其要特別提到的,若是沒有高管 Deryck Maughhan、Bob Denham、Don Howard 與 John Macfarlane 等人的通力合作,這家券商很可能無法活下來,這些人努力不懈、有效率、無私奉獻的精神,讓我永遠感謝他們。
所羅門在政府事務方面的首席律師,Munger,Tolles&Olson 聯合律師事務所的羅納德·奧爾森(Ronald L. Olson)也是這次問題能夠順利解決的核心人物,所羅門所面臨的問題不但嚴重而且相當複雜,至少有五個主管機關都牽涉其中:證監會、紐約聯邦準備銀行、美國財政部、紐約南區地方法院與司法部的反托拉斯部門,若是我們想要以明快有組織性地解決這件事,我們絕對必須要有一位具有商務法律專業與溝通技巧的律師來幫忙,Ron 正是具備有這樣條件的最佳人選。
併購案
在波克夏所有的活動中,最令查理跟我感到雀躍的是,當我們找到同時具有超強競爭優勢並且還擁有我們信任與崇敬的經營者的那種企業,想要買到這類公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們會一直努力尋找,而在尋找的過程當中,我們採取的就像是與一般人尋找終身伴侶一樣相同的態度:積極主動、保持興趣、樂觀與開放,但絕對沒有必要急躁冒進。
過去我看過許多對於併購活動相當飢渴的經理人,他們顯然是小時候青蛙變王子的故事看太多了,腦中只記得公主成功讓青蛙變成王子的美麗結局,於是很慷慨的花大筆的銀子取得親吻蟾蜍的機會,期望會有神奇的事情發生,而失望的結果,往往只會增加他們繼續尋找下一次機會的慾望,(Santyana說:狂熱的形成在於,當你忘了目標何在時,還加倍投入你的心力),到最後即使是最樂觀的經理人還是要被迫面對現實,深陷在一堆沒有反應的蟾蜍當中,然後他會再大聲地宣佈,將進行一次重大重組改造方案,在這種企業版的重頭再來方案中,CEO 能學到相當寶貴的教訓,只不過學費卻必須由股東們來出。
早年在我擔任經理人時,也曾與幾隻蟾蜍邂逅過,還好與之約會算是相當便宜的了,雖然我並沒有那麼積極,但最後的結果,與那些花高價追求蟾蜍的經理人差不多,在親吻之後,它們依然呱呱亂叫。
在失敗過幾次之後,我終於想起我曾經從某位職業高爾夫選手那兒得到的建議(像所有職業選手一樣,只要和我打過球的,通常都不太願意讓我提起他們的名字),他說:「練習無法變得完美,練習只會鞏固習慣。」,也因此我決定改變我的投資策略,試著以合理的價格買進好公司,而不是以便宜的價格買進普通的公司。
去年 12 月,我們做了一個我們現在所認為最典型的併購案,那就是0.82 億美元買下中央州保險公司 82% 的股權(Central States Indemnity,CSI),這是一家專門受理信用卡持有人因為突然失業或是失能而付不出信用卡帳單風險的保險公司,現在這家保險公司一年的保費收入大概是 9,000 萬美元,盈利 1,000 萬美元,總部就設於奧馬哈,由與我結交 35 年以上的老朋友 Bill Kizer 所管理,Kizer 家族包含他幾個兒子持有剩下 18% 的股權,而且還會如同以前那般地經營這項事業,我們實在是不太可能再找到更合適的人選。
碰巧的是這件最新的併購案與我在 26 年前第一次所做的案子有許多雷同之處,在當時,我們從另一位老朋友 Jack Ringwalt 手中,買下奧馬哈國民保險公司,這家公司是由 Jack 一手創立,跟 Bill 一樣,當他打算把公司賣掉時,第一個人就想到我,(Jack 當時說到:若是我自己不賣這家公司,我的遺囑執行人也會賣,所以我寧可自己為它找個歸宿),國民保險在我們當初買下時,就是一家相當優秀的好公司,而在 Jack 的領導下依舊維持這樣的情況,好萊塢在發行電影續集時,通常都會有不錯的成績,我想我也是。
波克夏的併購標準詳見另頁,除了母公司本身時常對外進行併購,我們旗下的子公司偶爾也會自行進行補強收購,以延伸其產品線或是分銷能力。透過這種方式,我們擴大了旗下經理人的管理版圖,因為我們相當清楚他們各個能力出眾,這絕對是低風險高回報的一件事,在 1992 年我們總共有 5 件類似的併購案,其中一件比較大:在年底時,布朗鞋業買下 Lowell 鞋業,一家年營業額 9,000 萬美金,專門製造護士專用鞋的公司(品牌是 Nursemates),當然我們旗下事業的經理人還是繼續尋找補強收購的機會,而我們也預期他們未來將能夠為波克夏創造出更多的價值。
不過市場上目前的趨勢再度地不利於併購活動的進行,母公司在 1991 年所買下的布朗鞋業,經營者 Frank 有八個小孩,我們在 1992 年唯一的案子的經理人,Bill 有九個小孩,不過我想這種趨勢很難在 1993 年繼續維持下去。
報告收益的來源
下表顯示波克夏報告收益的主要來源,在這張表中商譽的攤銷數與購買法會計調整數會從個別被投資公司分離出來,單獨加總列示,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讓旗下各事業的收益狀況,不因我們的投資而有所影響,過去我一再地強調我們認為這樣的表達方式,較之一般公認會計原則要求以個別企業基礎做調整,不管是對投資者或是管理者來說,更有幫助,當然最後損益加總的數字仍然會與經會計師查核的數字一致。
* 注:債務利息不包含斯科特費澤與互助儲貸的利息費用,另外加計1992 年與 1991 年分別贖回可轉換債券所額外支付的 2,250 萬與 570 萬溢價。
在年報中你可以找到依照一般公認會計原則編制,詳細的各部門資訊,我們的目的是希望,為你提供所有查理跟我認為在評估波克夏價值時,應該必要的所有資訊。
透視盈餘
之前我們曾經討論過透視收益,其主要包括有:(1)前段所提到的報告收益,加上(2)主要被投資公司的保留收益,按一般公認會計原則未反應在我們公司報告上的收益,扣除(3)若這些未反應的收益分配給我們時,估計可能要繳的所得稅。雖然沒有任何一項數字是完美的,但我們相信,透視收益相比 GAAP 的數字更能夠反應波克夏實際的盈利狀況。
我曾經告訴各位,長期而言,如果我們的內在價值也期望以 15% 的幅度來成長的話,透視收益每年也必須增加 15%,1992 年我們的透視收益約為 6.04 億美元,而到 2000 年為止,若要以 15% 的目標,透視收益必須成長到 18 億美元,要完成這樣的目標,代表我們旗下的營運事業及主要的被投資公司必須要有更傑出的表現,同時我們本身的資本配置也要更有效率才行。
我們不敢保證屆時一定可以達到 18 億美元的目標,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達不到,不過這個目標還是對我們的決策有幫助,每當我們現在在分配資金時,我們都會想到要如何將 2000 年的透視收益極大化。
不過,我們對於長期目標的專注並不代表我們就不注重短期結果,總的來說我們早在 5-10 年前就預先規劃設想,而當時所作的舉動現在才開始慢慢地回收,如果每次信心滿滿的播種,最後的收成卻一再讓人失望的話,農夫就應該要好好地檢討原因了,(不然就是農地有問題,投資人必須瞭解,對於某些公司甚至是某些產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長期性策略),就像是你可能會特別留心,那些利用會計手法或出售資產增加短期利潤的經理人,同樣,你也應該懷疑那些未能實現長期承諾目標,卻把責任歸咎在長期目標上的管理者。(即使是愛莉絲一再聽到女王關於明天就有果醬的說教,她最後也會忍不住要求,總有一些應該今天有吧!)
各位可以從下表看出我們是如何計算透視收益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各位這些數字非常粗糙,(被投資公司所分配的股利收入已經包含在保險業務的淨投資收益項下)。
注: (1)已扣除 wesco 的少數股權; (2)以年平均持有股權比例計算; (3)扣除經常性且金額大的已實現資本利得。
保險業務
以下是我們慣用的財產保險行業主要資料表的更新版:
綜合比率代表的是保險的總成本(損失加上費用)佔保費收入的比率,100 以下代表會有承保利潤,100 以上代表會有承保損失,若把持有保費收入浮存金(扣除股東權益部分所產生的收益)所產生的投資收益列入考量,損益兩平的範圍大概是在 106-110 之間。
1992 年的綜合比率由於 Andrew 颶風的發生而增加了 4%,Andrew颶風是史上最大的單一損失理賠事件,幾家小型保險公司因此倒閉,此外,許多大型保險公司也意識到自己並未尋求到足夠的再保險保護(只有當潮水退了,大家才知道誰在裸泳),還有一家大型的保險公司免於破產,因為他背後有錢的母公司迅速注入了資金。
儘管情況非常糟糕,還好 Andrew 沒有往北 20-30 英里侵襲到佛羅里達,或是往東侵襲到路易斯安那州,否則損失可能難以估計,總而言之,很多公司因為 Andrew 事件可能會重新考慮現有的再保險安排是否妥當。
大家知道波克夏一直都是巨災再保險保單相當大的承保公司,或許規模已是全世界最大的,這類保單通常是由其它保險公司買來分散他們本身在重大意外事故所需承擔的風險,也因此我們必須承受一大塊 Andrew 颶風所造成的損失,金額約為 1.25 億美元,這數字相當於我們一整年的保費收入,幸運的是,其它巨災險保單實際發生的損失都相當輕微,所以結算下來全年的總損失只有 200 萬美元,另外,我們投資的 GEICO 保險也因 Andrew 颶風產生了一些損失,在扣除再保分攤與稅負抵減之後,金額約為 5,000 萬美元,依我們的持股比例大概要分攤 2,500 萬美元,雖然這項損失不會反應在我們的帳上,但確實已對我們的透視收益造成負面影響。
在去年的年報中,我曾告訴各位,我們希望能從巨災再保險業務中獲得10% 的利潤空間,但我還是要提醒各位在某些特定的年度中,有可能一下子大賺或是一下子大虧,然而 1991 年與 1992 年都是維持在損益兩平的邊緣,不過我還是認為這樣的結果屬於異常,同時我還是堅持在這行盈利可能大好大壞的預測。
我還是苦口婆心再提醒各位一下,巨災險保單的特點,通常只有在兩種情況發生時,理賠才會生效,首先,受我們保護的保險或再保公司的損失必須超過一定金額,也就是投保戶的自留保額部分;第二,整個保險業界的損失也必須超過一定的上限,比如說 30 億美元以上或甚至更多。第三,在大部分的狀況之下,我們發行的保單隻包含特定地區,像是美國一部分州、或是全美國或是除了美國的以外地區。第四,有許多保單也不是在第一次大型災害發生後就須理賠,有的只保第二次或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大災害。最後,有些保單隻保特定種類的災害,比如地震,我們暴露的風險相當的大,我們有一張保單若是發生保單上指定的特定災害發生的話,就必須給予保戶 1 億美元的理賠,(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常常盯著氣象頻道盯到眼睛酸的原因了吧)。
目前,波克夏是全美國賬面價值第二大的財產意外險公司,排名第一的是州立農業保險(State Farm),不過他們並不從事再保業務。因此,我們絕對有能力也有興趣去承擔別的保險公司無法承擔的風險,隨著波克夏的賬面價值與盈利能力繼續成長,我們承保的意願也跟著增加,但是我必須強調,只有好的生意我們才願意接,有人說:傻子的錢特別好騙。我想這句話也適用在再保險之上,事實上,我們拒絕了 98% 以上的業務,我們在好業務和壞業務之間挑選客戶的能力,反映了與我們自身的財務實力相匹配的管理能力。阿吉特·賈恩(Ajit Jain)負責經營我們的再保業務,堪稱業界的翹楚。綜上所述,只要保費價格合理,這些優勢可以確保我們在巨災再保險業繼續成為主要的參與者。
當然,何謂合理的價格實在是很難去界定,災害保險業者實在是很難依據過去的經驗來預估未來。例如,若是全球溫室效應確實存在的話,意外變數一定會增多,因為大氣狀況任何些微的轉變就有可能造成氣象形態的巨幅波動。此外,最近幾年美國海岸地區人口爆炸性成長,這些地區又特別容易受到颶風的侵襲,而颶風正是巨災再保險業務最大的肇事者,現在人口密集地區的一次颶風所造成的損失可能是 20 年前的十倍以上。
而且有時還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比如說誰會想到南卡羅萊納州的查爾斯頓地區竟然會發生大地震(1886 年發生,里氏規模 6.6 級,造成 60 個人死亡),又有誰知道美國史上最嚴重的地震是 1812 年發生在密蘇里州新馬德里,規模估計 8.7 級,相比之下,1989 年發生在舊金山的大地震,規模只有 7.1 級,大家要知道每增加 0.1 級代表其釋放的力量就要增加 10 倍。哪天要是加州發生大地震的話,將會對所有保險業者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當各位在檢視我們季度財務報表時,大家一定要知道我們巨災再保險的會計原則與一般保險有些許的不同,我們沒有將巨災險的保費收入,按保單承保期間平均分攤認列,我們必須等到整個承保期間結束,或是損失發生後才全部一次認列,我們之所以採取這樣保守的做法,原因在於巨災險保單在年底特別容易發生險情,尤其是天氣狀況往往變壞:在歷史上前十大保險損失中,有九件是發生在下半年。此外,由於許多保單在第一次重大災害發生時,並不理賠,所以若真的發生損失的話,通常會是在下半年。
對於巨災再保險我們的會計原則底限就是,鉅額的損失可能會發生在任何一季,但鉅額的盈利只有在每年的第四季才有可能出現。
就像是過去幾年我不斷向各位提到的,我們保險業務真正重要的是,從保險業所取得的資金成本到底是多少,套句專業術語,就是浮存金成本,浮存金是指我們從保險業所取得大量的資金,它是將所有的損失準備、損失費用調整準備與未賺取保費加總後,再扣除應付佣金、預付併購成本及相關再保遞延費用,至於浮存金的成本則是以我們所發生的承保損失來衡量。
下表是我們在 1967 年進入保險業後,浮存金的成本統計:
去年我們保險營運所產生的資金成本還是一樣低於美國政府當年所新發行的公債利率,在過去 26 年的保險業務經營中,我們有 21 年是遠勝於政府公債發行利率,而且是以巨大優勢做到的。如果我們的平均資金成本高於政府公債的利率的話,我們實在就沒有理由繼續從事保險業了。
1992 年,如同以往年度,由 Don Wurster 領導的國民保險公司所經營的商用汽車與一般責任保險業務,以及 Rod Eldred 領導的住宅保險業務(Home-State),對於我們取得低廉的資金做出相當大的貢獻,事實上,在去年這兩家公司都有承保利潤,也就是說所產生的保險浮存金的資金成本都是低於零。不過,我們大部分的浮存金是來自於阿吉特所開發出來的巨災再保險,展望 1993 年,他所貢獻的保費收入還會增加。
查理跟我相當喜愛保險業,這也是我們預期未來十年主要的利潤來源。這個產業規模夠大,在某些領域我們可以與全世界業者競爭,同時波克夏在財務實力方面也擁有特殊的競爭力。我們將繼續尋求在保險業進行擴張的機會,不管是間接的,就像透過 GEICO 保險那樣,還是直接的,就像取得中央州保險公司那樣。
股票投資
下表是我們超過一億美元以上的普通股投資,一部分的投資系屬於波克夏子公司所持有。
除了股票拆分(可口可樂 1 拆 2,GEICO 保險 1 拆 5),我們 1992 年在這些主要投資的持股只有四項變動,我們小幅增加健力士與富國銀行的持股,另外將房地美的持股增加一倍,至於通用動力則是全新增加的投資。
我們很喜歡買股票,不過賣股票又是另外一回事,就這點我們的步伐就像是一個旅行家發現自己身處於只有一個小旅館的小鎮上,房間裡沒有電視,面對慢慢無聊的長夜,突然間他很興奮地發現桌上有一本書名為「在本小鎮可以做的事」,只是當他翻開書後,裡面卻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那就是你現在在做的這件事」。
我們很高興能買到通用動力,之前我並未特別留意這家公司,直到去年夏天該公司宣佈透過荷蘭式招標回購 30% 的流通股,看到這樣難得的套利機會,我開始替波克夏買進這家公司的股票,預期透過公司買回股份可以小賺一筆,在過去幾年中,我們曾經做了大約六次類似的交易,讓短期投入的資金獲得相當豐厚的回報。
之後我開始研究這家公司,以及 Bill Anders 在擔任該公司 CEO 的短暫期間所做的事,沒想到讓我眼睛一亮,Bill 制定了一套清晰合理的策略,並且相當專注地付諸實行,而最後所得到的成果也相當不錯。
沒多久,我就拋棄了短期套利的念頭,決定波克夏應該成為Bill的長期投資者,而受惠於買回股份的訊息,成交量迅速擴大,我們得以買進大量的倉位,不到一個月,我們就一口氣買進通用動力 14% 的股份,這是公司回購完成之後流通在外的比例。
我們在股權投資的策略跟 15 年前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我在 1977 年度報告寫道:在選擇股票投資所採用的評估方式與買下一整家企業的情況非常相似,我們希望投資的物件是:(1)我們所能理解的業務;(2)具有良好的長期遠景;(3)由才德兼具的人所經營;(4)非常吸引人的合理價格。但考量到目前市場的情況與我們公司的資金規模,我們現在決定將「非常有吸引力的價格」改成「有吸引力的價格」。
或許你又會問,那麼到底應該如何判斷價格夠不夠吸引人呢?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大部分的分析師通常都會選擇兩種看起來對立的方法,「價值法」與「成長法」,事實上有許多投資專家認為,將這兩種方法攪合一起,就像是知識上的異裝癖一樣。 我們覺得這種觀念似是而非(必須承認,好幾年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認為這兩種方法本為一體,成長是價值計算的一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個變數的重要性從很小到極大,所造成的影響有可能是正面的,也有可能是負面的。
此外,我們認為「價值投資」這個詞根本就是廢話,若是所投入的資金不是為了換取相對應的價值的話,那還算是投資嗎?明明知道為一隻股票支付的成本,已經大幅高出其所應有的價值,而只是寄希望在短期之內,可以用更高的價格賣出,這根本就是投機的行為。當然這種行為不違法,跟道德也不相干,只是在我們看來,財務上不會真正的增值。
不管適不適當,「價值投資」這個名詞已被廣泛引用。一般而言,這意味著購買的股票屬性如:低市淨率 PB,低市盈率 PE,高股息率 DR等,很不幸的是,就算是滿足以上所有指標,投資人還是很難確保所買到的股票確有所值,從而確信他的投資行為,是依照獲得企業價值的原則在進行。相對地,以高 PB 或高 PE 或低股息率買進股票,也不一定就代表這不是一項有「價值」的投資。
同樣的,企業的成長對股東而言也很難保證就一定代表價值。當然成長通常會對價值有正面的影響,有時影響相當驚人,但這種影響卻不是絕對的。比如,過去投資人將大筆的資金投入到國內的航空業,來支援無利可圖(甚至是悲慘)的成長。對於這些投資人來說,應該會希望萊特兄弟當初沒有駕著小鷹號成功起飛,航空產業越發達,這些投資人虧得越慘。(社會價值 VS 投資價值,具備社會價值不一定具備投資價值)
只有當相關業務的投資,可以帶來誘人的持續增量回報時,成長才有可能讓投資人受惠。換句話說,只有當為增長投入的每一美元可以在未來創造出超過一美元的長期市場價值時,成長才有意義。至於那些需要新增資金但卻只能創造出低迴報的公司,成長對於投資人來說反而是有害的。
在約翰·伯爾·威廉姆斯(John Burr Williams,《The Theory of Investment Value》,1938 年)50 年前所寫的《投資價值理論》當中,老早便已提出計算價值的公式。我把它濃縮列示如下:今天任何股票、債券或是企業的價值,都將取決於其未來年度剩餘年限的現金流入與流出,以一個適當的利率加以折現後所得的期望值。請特別注意,這個公式對於股票與債券皆一體適用,不過這裡有一點很重要但卻難以處理的差異:那就是債券有票息和到期日,可以清楚的定義未來的現金流入。但就股票而言,投資者必須自己去分析未來可能得到的票息。此外更重要的是,管理層的品質對於債券票息的影響相當有限,頂多因為公司無能或是誠信明顯不足而延遲債息的發放。但是對於股票投資者來說,管理層的能力將大大影響未來股權票息發放的能力。
根據這種現金流量折現的公式計算,投資人應該選擇的是價錢最低的那一種投資,不論他的收益變化大不大、營收有沒有成長,與現在的收益以及帳面價值差多少,雖然大部分的狀況下,投資股票所算出來的價值會比債券要來的划算,但是這卻不是絕對,要是當債券所算出來的價值高於股票,則投資人應該買的就是債券。
先撇開價格不談,最值得擁有的企業,是那種能夠在很長一段時期內,以非常高的回報率利用大量新增資本的企業。最糟糕的企業,是那種跟前面例子完全相反的,也就是以相當低的回報率持續使用越來越多資金的企業。不幸的是,第一類的企業可遇不可求,大部分擁有高回報的企業都不需要太多的資金,此類企業的股東通常因公司大比例分紅或大量回購股份而受惠。
雖然評估股權投資的數學計算並不難,但是即使是一個經驗老到、聰明過人的分析師,在估計未來年度票息時也很容易發生錯誤,在波克夏我們試圖以兩種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首先,我們試著堅守在我們自認為理解的業務之上,這意味著他們通常相當簡單和穩定。如果企業很複雜並且產業環境也一直在變化,我們實在是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去預測其未來的現金流。碰巧的是,這個缺點一點也不會讓我們感到困擾。對於大多數投資人來說,投資最重要的不是他們到底知道多少,而是他們如何界定,到底有多少是他們自己所不知道的。只要投資人能夠儘量避免去犯重大的錯誤,幾乎就不需要去做什麼正確的事。 第二點同樣很重要,那就是我們在買股票時,必須要堅持安全邊際。如果我們所計算出來的價值僅略高出其價格,我們就不會考慮買進,我們相信恩師格雷厄姆十分強調的安全邊際原則,是投資成功最關鍵的基石。
第二點同樣很重要,那就是我們在買股票時,必須要堅持安全邊際。如果我們所計算出來的價值僅略高出其價格,我們就不會考慮買進,我們相信恩師格雷厄姆十分強調的安全邊際原則,是投資成功最關鍵的基石
固定收益證券
下表是我們持有的主要固定收益證券倉位:
1.我們財務報表中的賬面價值; 2.查理和我確定的公允價值。
1992 年我們增加了美國汽車鑄造公司(ACF)債券的部位,另外華盛頓公用電力系統債券(WPPSS)有部分被贖回,另外 RJR Nabisco 的倉位已出清。
過去幾年來,我們在固定收益證券的表現還不錯,靠著他們不但實現了可觀的資本利得(包含 1992 年的 8,000 萬美元)與利息收益,克萊斯勒財務公司、賓州中央鐵路、Texaco 石油、時代華納、WPPSS 與 RJR Nabisco 都是相當好的投資,與此同時,發生損失的部分也相當少,雖然過程一度緊張但幸好最後並沒有搞砸。
雖然我們在吉列優先股的投資還算是成功(在 1991 年轉換為普通股),但整體而言,這類協議談判所取得的優先股投資的總體績效還是略遜於從二級市場投資所取得的業績,不過這種結果我們早已預期到,這也與我們的信念相一致,即一個聰明的投資人在二級流通市場的投資表現,會比他一級市場協議收購表現的更好。
原因與兩個市場設定價格的方式有關,二級市場週期性地被大眾愚蠢的心理情緒所影響,經常出現「清算價」,不管價格是多麼的離譜,對於那些希望或需要出售的股票或債券的持有人來說,這個價格才是最重要的,不論何時總會有一小部分人會有這種念頭。在很多的情況下,一家價值為 X 的股票往往以不到 1/2X 或更少的價格求售。
另一方面,新股發行市場則受到發行公司與大股東所掌控,通常會選擇對他們最有利的時點發行,當市場狀況不理想的時候,甚至會避開發行,可以理解的是,賣方不太可能讓你有任何便宜可佔,不管是透過公開發行或私下協議的方式都一樣,你不可能以一半的價格買到你想要的東西。事實上,在發行普通股時,原股東只有在他們認為市場價格明顯過高時,才會主動出手,(當然,這些賣方會以不同方式強調,如果市場過於低估其股份時,他們是不可能賤價出售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透過協議所作的投資,算是勉強達到我們在 1989 年年報所作的預期,這些優先股投資應該可以產生比一般固定收益債券還好一點的回報。事實上,若是我們當初不是透過協議而是直接在公開市場上買進類似的投資的話,我們的表現可能會更好,只是考量到我們的規模太大與市場的狀況,這樣的做法在執行上有其困難度。
1989 年報還有一段值得銘記的話:我們沒有能力去預測投資銀行業、航空業以及造紙業的前景。在當時或許有很多人懷疑我們這樣公開的承認有點無知,不過到如今,連我的母親都不得不承認這項事實。
就像我們在全美航空的投資,在我們簽發支票的墨水還沒幹之前,產業情況就已經開始惡化,如同先前所提到的,沒有人強迫我,是我自己心幹情願跳下水的。沒錯,我的確預期到這個產業競爭會變得相當激烈,但我沒想到這個行業的龍頭企業竟會從事自殺性的競爭行為,過去兩年以來,航空業者的行為就好象覺得自己是公務人員搶著辦退休好領退休金一樣,為求儘快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
在一片混亂之中,全美航空的 CEO 塞斯·斯科菲爾德(Seth Schofield)在重新調整該公司體質之上,花了不少的工夫,尤其是去年秋天他勇於承受了一次罷工事件,若是處置不當,再拖延下去很可能讓公司面臨倒閉的命運,而若是屈服於工會抗爭的壓力,則其下場一樣悲慘:該公司所面對的沉重薪資成本與工會要求,比起其它競爭同業來說要繁雜得多,而事實很明顯,任何成本過高的業者到最後終將面臨淘汰的命運,還好罷工事件在發生幾天後圓滿地落幕。
對那些為競爭所苦的行業,如全美航空來說,比起良好經濟效益的產業需要更好的管理技巧,然而,不幸的是,這種管理能力的短期好處,只不過是讓公司得以繼續存活下去,並不能讓公司繁榮起來。
在 1993 年初,全美航空為確儲存活以及長遠發展,做了一項重大的決定:接受英國航空所提出的鉅額但仍為少數股東的投資。透過這次的交易,查理跟我本人被邀請擔任該公司的董事。我們同意了,雖然此舉將使得我要同時擔任五家公司的外部董事,遠超過我個人認為對公司能做的貢獻。不過即便如此,只要我們的被投資公司以及其董事認為查理跟我加入其董事會,會對其公司有所幫助,我們還是會欣然接受。在我們期望被投資公司的經理人努力工作以增加公司價值之時,身為公司大股東的我們,有時也應該多盡一點自己的本分。
兩個會計新原則
一項與遞延所得稅有關的新頒會計原則在 1993 年開始生效,它取消了先前曾經在年報中提過會計帳上的二分法,而這又與我們帳上未實現投資利益所需提列的應付所得稅有關,以 1992 年年底計,我們這部分未實現利益高達 76 億美元,其中 64 億我們以 34% 的稅率估列應付所得稅,剩下的 12 億美元則以發生時點的 28% 估列,至於新的會計原則則要求我們以現行稅率一體估計所得稅,而我們也認為這樣的做法較合理。
新頒命令代表從 1993 年的第一季開始我們股票未實現利益就必須以 34% 的稅率來估算,因而增加了我們所得稅的負債,並使賬面價值減少 7,000 萬美元,新規定也使我們在計算遞延所得稅時,在幾個地方做了點修正。
未來,若稅率有做任何變動時,我們的遞延所得稅負債以及賬面價值也必須馬上跟著做調整,這個影響數可能會很大,不過不論如何,真正重要的是我們在最後出售證券而實現增值利益時,所適用的稅率到底是多少。
另一項會計原則的重大變動在 1993 年 1 月 1 日開始實行,要求所有企業必須認列公司員工應計的退休金負債,雖然先前一般公認會計原則也曾要求企業必須先認列未來必須支付的退休金,但卻不合理地忽略了企業未來必須承擔的醫療保險成本,新規定將會使得許多公司在資產負債表上認列一大筆負債(同時也會使得賬面價值大幅減少),另一方面往後年度在結算成果時,也會因為須認列這方面的成本而使得盈利縮水。
查理跟我在進行併購時,也會盡量避開那些潛藏高額退休金負債的公司。因此,雖然波克夏目前擁有超過 22,000 名的員工,但在退休金這方面的問題並不嚴重,不過我還是必須承認,在 1982 年時我曾經差點犯下大錯買下一家背有沉重退休金負債的公司,所幸後來交易因為某項我們無法控制的因素而告吹,而在 1982 年年報中報告這段插曲時,我曾說:「如果在年報中我們要報告過去年度有何令人覺得可喜的進展,那麼兩大頁空白可能最足以代表當年度告吹的交易」。不過即便如此,我也沒有預期到後來情況會如此惡化,當時另外一家買主出現買下這家公司,結果過了沒多久公司便走上關門倒閉的命運,公司數千名員工也發現大筆的退休金醫保承諾全部化為烏有。
最近幾十年來,沒有一家公司的 CEO 會想到,有一天他必須向董事會提出這種沒有上限的退休醫保計劃,不需要具有專業的醫學知識也知道越來越高的預期壽命以及醫保支出將會把一家公司給拖垮,但是即便如此,很多經理人還是閉著眼睛讓公司透過內部自我保險的方式,投入這種永無止盡的大坑洞,最後導致公司股東承擔後果而血本無歸,就醫保而言,沒有上限的承諾所代表的就是沒有上限的負債,這種嚴重的後果,甚至危及了一些美國大企業的全球競爭力。
我認為,之所以會有這種不顧後果的行為,一部分原因是由於會計原則並沒有要求公司將這種潛藏的退休金負債呈現在會計帳上,相反地,會計原則允許業者採取現金基礎制,此舉大大地低估了不斷積累的負債,而公司的管理層與簽證會計師所採取的態度就是眼不見為淨。而諷刺的是,這些經理人還常常批評國會對於社會保險採用現金基礎的思維,根本就不顧未來年度所可能產生的龐大負債。
經理人在思索會計原則時,一定要謹記林肯總統最常講的一句俚語:如果一隻狗連尾巴也算在內的話,總共有幾條腿?答案還是四條腿,因為不論你是不是把尾巴當作是一條腿,尾巴永遠還是尾巴!這句話提醒經理人,就算會計師願意幫你證明尾巴也算是一條腿,你也不會因此多了一條腿。
提到公司高管與會計師的鴕鳥心態,最極端的例子發生在股票期權領域,在波克夏 1985 年的年報中,我曾經對於期權的濫用表達過個人的看法,但是即便是期權結構規劃得當,在許多方面這種做法還是顯得相當沒有道理。然而缺乏邏輯絕非偶然,幾十年來,企業界就不斷地向會計規則制定者進行攻擊,意圖將股票期權相關成本排除在企業的損益表之外。
通常企業高管會辯稱,期權的價值難以衡量,因此其成本應該被忽略。有時經理人也會說,若認列期權成本,將不利於初創公司的發展,有時他們甚至義正詞嚴地指出,價外期權(亦即行權價格等於或是高於現價)在發行時並沒有價值
很奇怪的是機構投資人協會這時也插進來表示不同的意見,他們認為期權不應當被視作為一種成本,因為從頭到尾,公司根本就不需要從口袋裡掏出一毛錢。我認為,這樣的理由等於是,給了所有美國企業大幅虛假提高帳面利潤的難得良機。例如,他們可以以期權的方式來支付公司的保險成本,所以,如果由你來擔任 CEO,同時充分地運用這種不付現金就沒成本的會計理論,我絕對可以提出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提議:打個電話到波克夏,我們很願意以取得貴公司長期認股權的代價,接受你們的保單。
公司股東們必須明白,當公司將某些有價值的東西交給別人,實際上就已經發生成本了,而不是等到現金付出去時才算。此外,如果因為所付出的實在是難以準確衡量,因此就無需認列成本,這實在是既愚蠢又讓人啼笑皆非。會計本來就充滿了不確定性,有哪一個經理人或是會計師可以正確的預估一架波音 747 客機的壽命到底有多久,那麼難道他就不能估列這架飛機一年所需分擔的折舊費用有多少嗎?更何況,像財產險的損失估計更是出了名的不準。
難道這類重大的成本專案,就可以因為一句難以估計而加以省略嗎?當然不行!相反,這些成本應該由誠實有經驗的人加以估算並認列在帳上。而說到這裡,除了股票期權以外,還有什麼其它既重要但難以估算的成本專案,是會計師在計算年度利潤時,可以刻意忽略不計的嗎?
更何況,期權也不是那麼地難以估計,雖然授與經理人的股票期權,因為加了許多限制條款,而使得計算的難度增加,所代表的價值也略微減少,但卻從不表示他們就完全沒有價值。事實上,如果我們旗下的經理人願意,我也可以提供給他們有限制的股票期權作為回報獎勵,而在發行的那天,雖然行使的價格遠高於現在的市價,但波克夏還是必須因此付出一大筆金額,好讓他們能在未來年度行使這項認股權,所以如果若你遇到任何一位 CEO 跟你說他發行的認股權一點價值都沒有的話,告訴他來找我們試一試,事實上比起評估企業專機每年的折舊費用,對於股票期權的估價我們覺得有信心多了。
總而言之,個人對於期權的看法可以簡單歸納為以下簡單幾點:如果期權不算是對經理人的一種補償的話,那麼它又算是什麼?如果補償不是一種費用的話,那麼它又算是什麼?又如果一家公司可以不必把費用列入損益表計算的話,那麼它應該去哪裡呢?
會計界以及證監會應該對於期權的會計問題,長期受到企業高管的牽制而感到羞愧,此外企業高管的長期遊說也會產生相當不良的副作用:個人認為,當商界精英竟會為了一己之私利而肆意鼓吹時,他們可能會在社會重大議題上失去公信力。
其它事項
今年我們有兩件遺憾的訊息,首先,我 25 年的朋友兼助理 Gladys Kaiser 決定在 1993 年股東會後,辭去助理職務,但她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長久以來 Gladys 與我已培養出相當好的團隊默契,雖然我老早就知道她準備退休的計劃,但一時之間我還是不太能夠接受這項事實。
第二,去年 9 月維恩·麥肯齊(Verne McKenzie)辭去在本公司的 CFO職位,他與我共事長達 30 年,早期 Verne 曾擔任巴菲特合夥公司的簽證會計師。不過他將以顧問的名義繼續留在波克夏,雖然在大部分的情形下,這種顧問名義只是形式性的,但 Verne 卻是真的會在波克夏扮演重要的角色,只是會稍做調整以符合他本身的步調,而跟著Verne 已有五年之久的馬克·漢伯格(Marc Hamburg),將會接替 Verne 擔任波克夏 CFO。
我一直記得有個女人曾經被問到:什麼樣的男人是最理想的終身伴侶?她回答說:「考古學家!因為我越老,他就越對我有興趣。」我想她也應該會喜歡我的品味,對於波克夏這群老早就超過他們退休年齡的資深經理人,我特別珍惜,因為相較之下他們遠比那些年輕許多的同儕表現要出色的多,不過我還是相當尊重 Verne 與 Gladys 決定退休的想法,時間到了就必須休息,當然我也絕對不鼓勵其它人這樣做,因為實在很難教會新狗老把戲。
對於退休年齡的看法,與 B 夫人相比,我可算是溫和的多,現年 99 歲的她還是一樣每週工作七天,提到她我有一項好訊息要報告。
大家應該記得當 Blumkin 家族在 1983 年把內布拉斯加傢俱店 80% 的股權賣給波克夏時,B 夫人還是繼續留下來擔任經理人並經營地毯生意,然而在 1989 年,她因為管理意見與其它家族成員不合而決定在隔壁自己再開一家店,在那裡她親自經營地毯生意,至於傢俱的部分則租給其它傢俱百貨業者經營。
不過去年底,B 夫人決定把這家店連同土地全部賣回給內布拉斯加傢俱店,但她還是會繼續在原來的地方經營她的地毯生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內布拉斯加傢俱店將會在她店的旁邊增設傢俱部門以擴大營運。
我很高興 B 夫人可以再度與我們合夥做生意,她成功的故事實在是前所未有,而我本人也是她忠實的支持者,不管她是我們的夥伴或是競爭對手,當然最好是能成為夥伴。
有鑑於上次她 89 歲時,我在簽約時疏忽掉,這一次經過 B 夫人的首肯,同意簽下競業禁止的條款了,B 夫人有好幾項記錄可以名列吉尼斯世界記錄之中,在 99 歲簽下競業禁止條款,只不過是再增添一項罷了。
斯科特費澤的 CEO 拉爾夫·謝伊(Ralph Schey),也是另一位我希望他能夠一直工作到 99 歲的經理人,在去年擊出了滿貫全壘打,該部門去年創造出 1.1 億美元的稅前收益,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斯科特費澤總計也不過使用了 1.16 億美元的資本,就締造出這樣驚人的收益數字,而且這樣的結果並沒有靠任何的財務槓桿,整個公司只有少量的借款(扣除旗下的財務金融子公司所運用的借款不算)。
斯科特費澤現在在存貨與固定資產上的投資比起當初我們在 1986 年買下該公司時還要少,這代表著公司不但可以將我們擁有該公司七年的期間,所賺到的收益全部分配給我們,同時還能繼續保持盈利能力大幅度的成長,Ralph 不斷地超越自我,而波克夏欠他的也越來越多
眼尖的讀者應該會發現,1992 年 420 萬美元的經營費用,比 1991 年的 560 萬還要少的多,也許各位會以為是我把企業專機無可辯解號給賣掉了,別做夢!除非我退休,否則別想打這架飛機的主意,(對於這點我個人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彈性,早年對於企業專機我曾大力反對,不過到最後我的理念還是屈服在個人的因果報應之下)。
其實公司經營費用的減少主要是因為 1991 年的費用特別高的緣故,當時因為一次性地提列與 1970 年代之前紡織業務相關的環境費用所致,而現在一切回覆正常,所以我們稅後的費用佔帳列稅後收益的比率不到 1%,佔年度透視收益的比率更低於 0.5%,在波克夏,我們沒有法律、人事、公關或是營運企劃部門,這同時也代表我們不需要警衛、司機或是跑腿的人,最後除了 Vernre 以外,我們也沒有任何的顧問,Parkinson教授一定會喜歡我們的營運模式,但我必須要說,查理還是覺得我們的組織過於龐雜。
在某些公司,經營費用可能佔經營收益 10% 或更多,這種做法不但對於收益有相當的影響,同時對企業價值也有很大的傷害,比起一家總部費用佔其收益的 1% 的公司來說,投資人可能因為企業總部額外的費用,立即就要遭受 9% 以上的損失,查理跟我這麼多年觀察下來的結果,企業總部的高成本與公司的績效改善之間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關係,事實上我們認為,組織越簡單、成本越低的公司,運作起來會比那些擁有龐大官僚組織的公司更有效率的多,就這點而言,我們相當佩服紐柯鋼鐵(Nucor)、都福供應商(Dover)、GEICO 保險、金色西部貸款公司(Golden West)、沃爾瑪、Price Club 倉儲會員店等公司。(見附錄:美國倉儲會員店簡史)
去年底波克夏的股價正式超越 10,000 美元大關,有許多股東反應高股價讓他們產生相當的困擾,因為他們每年必須分出部分股份,卻發現波克夏的股份價值超過 10,000 美元年度贈與稅上限的門檻,因為超過上限代表捐贈人必須使得個人終身捐贈的上限額度,而且若是再超過的話,就必須要繳贈與稅。
對於這個問題,我個人提出三種解決的方案,第一,對於已婚的股東,可以與配偶共同利用 20,000 美元的額度,只要在申報年度贈與稅時,附上配偶的同意書即可。
第二,不論結婚與否,股東可以考慮以較低的價格進行轉讓,例如假設波克夏的股價為 12,000 美元,則股東可以考慮用 2,000 元的價格進行轉讓,其間 10,000 美元的差價則視同贈與,(但是大家還是必須注意,若是價差超過你本身累積的免稅額度時,還是要被課贈與稅)。
最後,你可考慮與你要贈與的物件成立合夥關係,以波克夏的股份參與合夥,然後每年再將部分權益慢慢移轉給合夥人,金額的大小可以由你自行決定,只要每年不超過 10,000 美元的上限,即可免課贈與稅。
不過照慣例我們還是要提出警告,在從事比這些例子更極端的交易之前,最好還是跟你的稅務顧問諮詢一下比較妥當。
在 1983 年的年報中,我們曾經提到對於股票分割我們持保留的態度,畢竟我們相信我們以股東利益為導向的政策,也包含不分割股份在內,使得我們得以組成一群全美國企業中,最優秀的股東陣容,我們的股東不論是在想法或是做法上,都是長期穩健的投資人,同時與查理跟我一樣看重公司,也因此波克夏的股價也才能一直與公司本身的內在價值保持一致。
此外,我相信波克夏股份的換手率比起其它公開發行的公司來說,要低的許多,股權交易所產生的摩擦成本,或是我們稱之為持有股權主要的稅負,在波克夏身上幾乎是看不到,(在紐交所負責我們股份交易的交易員 Jim Maguire 藉由其搓合市場的能力使得我們的交易成本進一步下降),而很顯然地,股份分割對於交易成本的降低貢獻著實有限,而且股份分割也不可以使我們的股東陣容水準進一步提高,相反的我們認為因為股份分割而被引吸上門的新股東可能會使得我們的股東水準變得更低。
先前曾經提到過,在 12 月 16 日我們宣佈將於 1993 年 1 月 4 號把先前所發行的零息可轉換債券贖回,這些債務在 1989 年發行的時候,所揹負的資金成本大約在 5.5% 左右,在當時算是相當低的利率,但時至今日這樣的利率水準並不吸引人,所以我們決定將它們贖回。
這些債券其持有人可選擇在 1994 年 9 月以 5.5% 的利率要求公司贖回,此外波克夏有可轉換的權利流通在外,對其他股東而言,實在不是件有利的事,當然當初債券發行時,其利率水準對我們相對有利。
總的來說,我們還是儘量避免舉債,尤其是短期的借款,不過若是規劃得當且對於股東有利的話,我們也不排斥承擔少量的債務。
大約有 97% 的有效股權參與 1992 年的股東指定捐贈計劃,總計約 760 萬美元捐出的款項分配給 2,810 家慈善機構,目前我正考慮是否該提高提撥捐贈的比率使得其超越波克夏本身賬面價值增加的幅度,同時我也很願意聽到各位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
我們敦促新加入的股東,仔細閱讀年報上有關股東捐贈計劃的詳細內容,如果在未來年度內,你想要參加這類的計劃,我們強烈建議你將股份登記在自己而不是受託人的名下,必須在 1993 年 8 月 31 日之前完成登記,才有權利參與 1993 年的捐贈計劃。
波克夏除了透過股東指定捐贈計劃對外捐贈之外,我們旗下事業的經理人每年也會透過公司對外捐贈,包含商品在內每年平均金額約在 150 萬美元左右。這些捐贈主要是贊助當地像是聯合勸募等慈善團體,所得的效益應該與我們所捐出的相當。
然而不管是旗下事業或是母公司的經理人在利用波克夏的資金對外捐贈給全國性組織或特別利益團體時,都是以站在股東利益立場所應該做的,相對地若是你的員工也包含 CEO 在內,想要與其校友會或其它人建立個人關係的,我們認為他們最好是用自己的錢,而不是從你的口袋裡掏錢。
今年的股東會預計在 1993 年 4 月 26 日週一早上 9 點 30 分,在位於奧馬哈市中心的奧芬劇院(Orpheum)召開,去年股東會參加人數又創新高突破 1,700人,不過會場還是剩下很多座位。
我們建議大家最好先向以下旅館預訂房間:(1)Radisson-Redick 旅館,就在 Orpheum 中心對街,是擁有 88 個房間的一家小旅館;(2)較大一點的 Red Lion 旅館,離 Orpheum 中心約五分鐘路程;(3)Marriott 位在奧馬哈西區,離波仙珠寶店約 100 公尺,開車到市中心約需 20 分鐘,屆時將會有巴士接送大家往返股東會會場。
查理跟我一向都很喜歡開股東會,我也希望大家能夠來參加,我們股東的素質可由大家所提出的問題看得出來,我們參加過很多股東會,但從來沒有別的公司的股東像波克夏的股東一樣由高智慧水準與經營者同甘共苦的股東組合。
後面附有股東會開會投票的相關資料,跟各位解釋如何拿到入場所許的識別證,由於開會當天會場不好停車,如果你開車過來,記得早一點到,否則附近的車位很快就會停滿,你可能就必須要停遠一點,再走路過來。
一如往年,會後我們備有巴士帶大家到內布拉斯加傢俱店與波仙珠寶店或是到飯店與機場,我希望大家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好好探索這兩家店的奧妙,當然早幾天到的股東也可利用假日逛逛傢俱店,週六從早上 10 點到下午 5 點 30 分,週日則從中午開到下午 5 點 30 分,到那裡時記得到喜詩糖果攤逛逛,你就知道為何我跟查理在 1972 年買下喜詩之後,腰圍會有如此大的變化了。
波仙珠寶店週日通常不開門營業,但在股東會期間特別為股東與來賓開放,4 月 25 日週日從中午開到下午 6 點,當天查理跟我都會帶著放大鏡出席,預備提供任何人都知道的,如何鑑定寶石的基本常識,現場還備有櫻桃可樂、喜詩糖果及其它紀念品,我希望大家都能夠來參加。
華倫·巴菲特 董事會主席
1993年3月1日